“菀菀——”

迷迷糊糊中，言若凝似乎聽見了有人在喊她。

她動了動身子，渾身好像骨頭都碎裂了，實在難受的緊，眼睛根本沒辦法睜開，耳邊也只有一陣陣的腳步聲和細碎的說話聲。

罷了，還是睡著吧，反正睡不死。

她做了一個夢。夢見多日前的自己，在芳華宮外的那片池塘邊，為了擺脫三皇子，對他扯謊說：“我喜歡的是白落寒。”

她耳邊聽見了自己的另一番聲音：“我心裏喜歡的，便是那魔族之主，魔尊白落寒，你可對我死心了？”

情景一轉，她仿佛看到一片桃花林中，白落寒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，對著面前站著的女子微微笑道：“你若覺我穿紅色好看，從今往後，我都與我師父一樣，只著紅衣，可好？”

畫面漸近，她定住視線，模模糊糊的、看到了那女子的面容。那是她自己。

言若凝呼吸一滯，猛然間睜開了眼。

是做夢，只是做夢，做夢而已。

她偏過頭去，看了眼自己所處的屋子。這裏是魔界。這是白落寒的那間寢屋。

她輕輕吐了口氣，心裏暗暗發誓，下回出門之前，一定要好好算一卦，選個好日子，不能這麽草率的隨隨便便就跟著白落寒跑了。

人家冷心濯是女主，可是有主角光環的。而白落寒、靈力修為皆是高深莫測，背景有那麽強大。可她言若凝是什麽？這倒黴運一上來，可不就只往她身上鉆了。

她揉了揉腦袋，哦，不對。她是在岱嶼島、為白落寒擋了玉清公主的那一劍，故而受疼。

她當時是怎麽想的，怎麽會為白落寒擋劍？

心裏一時間百感交集，實在不知道自己這是幹了些什麽憨憨事。

門從外被人推開，言若凝轉過視線看去，是墨晶晶端著碗湯藥走了進來。

“凝姐姐，你醒了。”墨晶晶將言若凝扶起，把手裏的湯藥餵給她喝。

言若凝喝了一口，實在是苦的緊，想著所謂的“良藥苦口”，還是忍著強行將藥全部都咽了下去。

她才想到此處是魔界，墨晶晶不應該會出現，問道：“晶晶，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
“姐夫讓我過來的。”墨晶晶接話接的快，說的淡然。

“噗！”剛入嘴的一口藥全部吐了出來。

言若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，差點沒連胃裏的血一起吐出來，“……你在瞎叫什麽？”

墨晶晶眼底噙出了幾分淺淺的笑意，解釋說：“我阿爹知道了你受傷的事，氣急敗壞來找白落寒。他說既然你是因為他才受傷的，那必然會對你負責，倘若你因此殘廢了或是怎麽著，他一定會娶你照顧你。”

言若凝拿著碗一口氣把剩下的藥都喝完了，將空碗丟給墨晶晶，聽她說完這番話後，不禁惱道：“他才殘廢呢，有病吧。”替他擋災了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，還說出這樣的話來詛咒她，真是個沒心沒肺的。

墨晶晶將空碗放在了桌子上，湊到床榻邊，盯著言若凝的眼睛，很是誠然地道：“反正他都這樣說了，阿姐，這樣好的大梁，你不靠白不靠啊。”

言若凝：“……”

墨晶晶還無辜地沖她眨了兩下眼睛，笑容格外無害。

這思想，倒還真是前衛呢。言若凝繃不住，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，讚道：“嘴真甜。這話若是教白落寒聽見，他定是要樂壞了。”

墨晶晶滿意的點了點頭，轉眼又問：“不過阿姐，你難道，就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他嗎？”

言若凝不知道她怎麽會這樣問，倒是覺得奇了，“我為何要喜歡他？”

“既然不喜歡，那你為何要為他而受傷？”墨晶晶像是在套她話一樣，刨根問底，非要問個明白。

這小丫頭，凈問些不著調的。

墨晶晶是個很機靈的性子。她這話也確實是問到了點子上，若是他朝旁人用這句話來堵自己，她倒還真要未雨綢繆，趁現在無人問起就好好想想說辭。

言若凝推開了睜著雙眼一臉八卦的墨晶晶，狡辯的很沒底氣，“巧合，巧合罷了。”

墨晶晶輕輕“咦”了一聲，離奇地開始同她講道理：“書上說，只有真心喜歡一個人，才願意用自己的傷痛來換取對方的安好，寧願自己受傷也不要他受傷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書上還說——”

“得得得，別說書了。”言若凝捂住了她的嘴，著實是無奈，只得退了一步，順著她的話道：“我左不過是很喜歡他那張臉，不想他那容顏無端被毀了。若說是不是很喜歡他這個人，還真不是。”

她說完，沖著墨晶晶眨了幾下眼睛。所言句句屬實，覺無虛假。

墨晶晶一邊點著頭，一邊拽開了她的手，終於沒有再追問什麽。

言若凝心裏這口氣還沒來得及松，腳步聲再次響起，門外悠悠然湊近了一個人影，嚇得她心裏頓時一噔。

白落寒看著墨晶晶笑了笑，倒是沒說話，往桌邊坐下去，靜靜倒著茶水。

“我離開！”

墨晶晶詐屍一般的站了起來，知趣地走出了屋子，還知趣地把門給好生關上了。

……這個丫頭，若是自己能賣錢，她肯定想也不想就將人給賣了。真是讓人哭笑不得。

言若凝轉而看向白落寒，想起方才墨晶晶的那些話，忍不住想要找他問個明白：“白公子，你能否不要在我舅舅面前胡說八道啊？”

“我喜歡胡說八道，跟誰學的？”

言若凝嘆了口氣，顯得萬分委屈：“怎麽說我也算是為你擋了劍，讓你少受了些罪，之前的事情，咱能不能拋開別再提了？”

白落寒免疫她的叫屈，動輒又是那句話：“可我是真的想娶你呢，怎麽辦？”

雖是意料之中的答覆，可聽著還是那麽不舒適。言若凝翻了個白眼，不再去看他，冷聲道：“那你想著。”

白落寒輕輕笑了一聲，“真是無情。”

他慢悠悠地倒好了茶水，過了許久才拿過來，遞到言若凝手裏後，坐到了床榻邊上，一聲不吭地註視著她。

言若凝接過茶杯，抿了一小口，不禁訝異：“這茶水，味道好好聞啊。”

白落寒莞爾淡笑，沒說話。

言若凝食不知味地又抿了一口，茶水下腸，渾身頓時都格外舒暢，“是什麽茶葉泡的啊？”

“黑茸蒿熬的。”

“黑茸蒿？”言若凝皺了皺眉，一口飲盡，將杯子遞回給他，嘴裏吶吶道：“我沒聽到過。”

白落寒拿著空杯子又給她倒了一杯，向她略微解釋道：“西嶺雪山獨有的一種藥材，比千年雪蓮還要珍貴。可以緩解傷痛。”

他這不答還好，一答，更惹得言若凝心底生疑，忍不住問：“你，去雪山找雪前輩求的？”

卻見白落寒搖了搖頭，他很是淡然，“雪山上的東西，我魔界多得是，用完了直接去采便是。”

言若凝倍感詫異，又問：“你和雪前輩，關系這麽好？”

白落寒橫眼過去，沖她微微一笑，說話聲陰陽怪氣：“怎麽，現在知道，我這大梁，有多好靠了？”

言若凝：“……”

場面一度很尷尬。

這……這人早就來了，只是一直沒進來，躲在外面聽她和墨晶晶說話。

那她後面說的那兩句，他豈不是也一並聽去了？

言若凝捂了捂臉，瞬間覺得臉已丟盡，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躲著。

她拉寬了兩根手指，露出一只眼睛，盯著白落寒，“你，偷聽我和晶晶講話？”

白落寒抓著她的手，將其放下，一邊把茶水遞給給她，一邊湊到她耳邊問：“菀菀，本公子的這張臉，你到底有多喜歡？”

“……不喜歡，不喜歡，一點也不喜歡！”言若凝慌亂將茶杯推回給他。

她的確很喜歡他這張臉，第一次見的時候就喜歡，以及他的聲音。

但是，這是能在他面前承認的嗎？

不管做人還是做神仙，都得有底線。

白落寒垂眸笑了笑，拿著茶杯小抿了一口，溫聲問道：“不夠好看？”

言若凝搖了搖頭，算不得肯定也算不得否認，隨口答了句：“比不過鬼君。”

縱觀她到現在為止所見到的那些臉，也只有那位鬼君，能比得過白落寒。

不過怎麽說呢，鬼君那張臉太好看，都有些不真實了，給人一種只可遠觀的感覺。相比起來，白落寒的面貌，更能令她心動。

喝茶的動作驟然停下，白落寒握著杯子的手不由緊了些，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厲色，“菀菀，你說我的樣貌，比不過幽離？”

這句話，好像惹到他了。

……呃，言若凝瞧著在他手裏下一瞬將“殞命”的茶杯，手心冒出了一陣冷汗。她現在如若應了句“是”，白落寒會不會拔了她的舌頭。

按照白落寒的性子……這個可能性，也不是沒有的哈。

言若凝抿緊了嘴，索性不說話。

“你這是很認真的說？”白落寒轉了轉有些泛紅的眼珠，語氣很是冰冷。

這個人，不喜歡別人議論他的樣貌。尤其還是說他長得不如別人好看。

嗯，應該是這樣的。

言若凝沖著他搖了搖頭，否認：“不是的，我就隨口說說。”

“隨口？”白落寒輕挑了下眉，不信。

“……”話都是從她口裏說的，怎麽上一句他就信的認真，這句卻完全不信了。

白落寒的心，太平洋的針。

言若凝對上了他的目光，展露了一抹淡淡的笑意，很是坦然的道：“白公子，我錯了，別糾結。”

“錯了。”白落寒重述了一遍這兩個字，面色黯然，辨不清是喜是怒。

言若凝心裏提了一口氣，半天沒有松過來。她來到這裏之後，分明也和白落寒接觸了這麽久，卻覺得自己半分不了解他，完全搞不清楚他心裏是在想些什麽。

白落寒盯著她，靜默了良久後，忽然開口道：“我想起一件事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他面色松緩了下來，逐漸綻出了一絲笑容，很是真誠地問了個問題：——“暖男是什麽？”

“哈？”言若凝瞪大雙眼，裝著沒聽清。

“你受傷昏倒之前，跟我說了一句，我何時能做個暖男。”白落寒望著她那雙亮閃閃的眼睛，疑惑：“這句話什麽意思？”

他輕輕皺了皺眉，神情略有不悅，“是指和七皇子那樣的？還是慕傾玄那樣的？”

“……呃。”言若凝不知該怎麽接他的話。

她都忘記自己問過，他怎麽記得這麽清楚，還聽得這麽清楚。

嗯，他從來對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就聽得清楚也記得清楚，巴不得抓著她的一堆把柄來戲謔她。雖然這句話算不得什麽把柄。

和最初那句“喜歡白落寒”比起來，毫無殺傷力。

罷了，裝傻充楞吧。

“我什麽時候說過，是你聽錯了吧。”

“哦？聽錯？”

白落寒輕輕的笑了一聲，緩緩靠近了她一些，溫聲道：“菀菀，自從認識了你，我腦子變得越來越不好使了，還總是聽錯話。”

他說話聲愈來愈小，腦袋也漸漸往她靠近，嘴角蹭上了她的側臉。

她擡手抵在臉上，不讓他再觸碰到自己，“……這，這不是我害的吧？”

白落寒低聲笑了笑，毫不知進退地將吻落到了她手指上，啞聲道：“就是你害的，你得對我負責。”

“……離我遠點。”言若凝伸手將他腦袋推開。

“不想。”奈何此人臉皮厚的很，完全推不動。

言若凝實在是哭笑不得，僵著手半天見他還是沒動，只好往床榻裏邊挪了些，“白落寒，我現在可是傷號，你還不讓著我點。”

而且我怎麽說都是為了幫你擋的那一劍。

言若凝看著他，靈動的雙眼閃了閃。

白落寒猶豫了下，還是依著她來：“讓，你想我怎麽讓，我就怎麽讓。”

今日還挺好說話的嘛。唉，看來這一劍是沒有平白挨。

她趁此同他打商量道：“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唄。”

“何事？”

“你說的那個簪子，可否先不要要回來了？”她實在是不想和七皇子有什麽過多的瓜葛。作為本書男主，桃花遍地。

原作裏蓬萊盛清淺就喜歡七皇子，還和慕心悅一起害過冷心濯。慕心悅這個人，言若凝可以不放在眼裏。但是盛清淺，她身份擺在那裏，有她祖父撐腰，又有盛洛深那個走到哪裏都有摯友的好兄長。

能不得罪的，就不要去得罪。能不招惹的，就不要去招惹。

除了白落寒這個已經沒辦法甩開的，其他的人和事，她還是都離得遠一些為好。

白落寒面上的笑意漸散，看不出喜怒，沈寂了半響後，他漠然應道：“好，本座答應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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